痴汉十人队
作家 | 木子童
裁剪、制图丨渣渣郡
在新宿歌舞伎町住了4年,我对日本牛郎最长远的印象便是“土”:
洗剪吹的发型、精神小伙的穿搭,平平无奇的五官搭配升天眼线,扫一眼都能令路东说念主脚趾扣地,偏巧还敢把大头照印在街头牌号上自信放光泽。
要是说男色亦然一种商品,那么日本牛郎的热卖就像对亚当·斯密棺材板的寻衅——价钱与价值严重不符,这究竟是审好意思的诬蔑,如故说念德的沦丧?
一度,我将之归因为列国审好意思的互异。但最近,一张老像片让这个诠释透彻收歇:
这是90年代日本当红牛郎“流星”,剑眉星目、干净清亮,名副其实的“撕漫男”,如同撕开书页走出来的少年漫画男主。
原来从前日本密斯也吃过这样好的,可见好意思的感知四海皆然。可为什么不外短短几十年,日本牛郎的颜值就滑落成了今天的形态?
今天的牛郎长啥样?口说无凭,有图为证。
在新宿,经由哥斯拉电影院右拐,一头扎进歌舞伎町深处,你将与这样的海报牌号狭路再会:
不同的锦鸡成精发型,疏浚的邪魅狂狷歪头,明明是不会谈话的牌号,却能吵到眼睛。
这是牛郎俱乐部的揽客看板,迥殊于给宾客提前望望店里有啥佳肴。不外究竟是惊艳如故惊吓,如故见仁见智。
挺过第一波视觉冲击,定睛细品,外乡搭客可能会运行怀疑东说念主生:
初看东说念主模东说念主样,细看殊形诡状。高技术鼻梁搭配超绝泪袋,葬爱发型叫醒时间的伤痕,凌乱刘海马上逼死一个将就症患者,高强度精修磨皮也赞成不了平庸的地基。
这便是外传中让日本密斯如痴如狂、一掷令嫒的牛郎?
“菜单”上如故卖家秀,无滤镜的线下买家秀可能愈加对不起。
这是大阪某牛郎店的头牌,月入500万日元(约合东说念主民币23万元)。
这是东京某牛郎店的成员,因为匠心独运的着装在店内“前锋研修会”上被重心夸奖。
要是不是有利注明,你可能很难分袂这到底是牛郎店与迪士尼的跨界互助,如故哪家古早味会社去迪士尼团建。
至于当下最知名的行业首领“罗兰”,想必高强度互联网冲浪的诸君早已刷到过。
他那张被粉丝誉为凡尔赛玫瑰般卓越施行的俊脸,纯东说念主造非自然,科技浓度价值跨越1000万日元。
他们便是牛郎店里主要的被消耗对象,漂亮密斯围绕他们妒贤疾能、荡尽令嫒。
旧年歌舞伎町买卖额最高的牛郎降矢masaki,一个东说念主就赚了5亿日元(约合2333万元)。好多年青女孩为了维系不菲的牛郎消耗,以致不吝卖身换钱。
“花着王子价,玩着小青蛙”,日本密斯到底图点儿啥?
这个问题,好多中国搭客百念念不得其解。
有东说念主诠释说,牛郎不需要高颜值,因为牛郎出卖的不是色相,是情商。只须给足情谊价值,东说念主挫点儿无关大局,反而显得愈加可亲。
照旧我也信托过这个诠释,直到翻到“第一次牛郎热”时期的老像片。
谁说牛郎不需要颜值?谁说牛郎丑点儿更好?明明他们也照旧只靠脸就能端稳饭碗。
在90年代像片里,牛郎长这样:
不仅好意思貌不输杰尼斯明星,况兼春兰秋菊,各有各的气场。
姿色略逊者,至少也线索明晰、干净清亮。
既是好意思须眉,又是贩卖午夜绮梦的商东说念主,这批牛郎那时在日本掀翻了前所未有的狂热。
电视台邀请他们进入综艺节目,演示怎么猎取女孩芳心。好多漫画影视剧也把他们算作念了灵感缪斯。
2003年大热的牛郎主题漫画《夜王》,据说便是以流星作为男主原型。
这些作品里,牛郎英俊英俊、温情厚情,女东说念主趋之若鹜、男东说念主崇敬厌烦。与其说是“出来卖的”,不如说更像王子,众星捧月,是魔力与风姿的东说念主间具象。
通过电视,日本女孩第一次理解到牛郎的存在,并对牛郎产生了厚厚的好感滤镜,这一影响一直抓续到了今天。
2023年日剧《我采取了牛郎俱乐部》
可以说痴汉十人队,作为习惯业者,牛郎从来莫得消释过颜值科罚。无论是往时如故目下,这都是一个“视好意思如命”的事业。目下新宿的揽客看板上,还会用“事业好意思须眉”作为宣传口号。
那么既然牛郎对好意思的追求没变,变化的就只然而好意思自身了。
其实牛郎变丑,可能真不是新东说念主质料太差,而是一个更平直的原因:造型。
之是以这样说,不是主不雅臆断,请看一组对比:
上图是流星,下图亦然流星。
颜值与气质,是否判若两东说念主?
虽说两张像片拍摄技术隔了二十几年,但透过刘海能看出流星退换可以,五官其实莫得太大变化。
唯独的编削唯有造型。蓝本清亮中略带几分赋闲的碎发背头,变为刘海四处乱挂的棕色染发,眼睛也加画了眼线。
这恰是比年流行的牛郎妆造——漫画cos般的恍惚发型,搭配妆感油腻的妆容。
便是这点小变化,令照旧奇珍异宝的流星泯然世东说念主。
有时确实疑惑,创造这套造型的东说念主是不是在搞什么大颜值封印术。
不只是流星,谁家好东说念主也经不住这种造法。
请看,另一位知名牛郎一条兰,是不是像个精神小伙?可以看出来连每根头发丝都是用心收拾过,可惜越发奋越糟糕。
这是他引退后规复一般造型的形式。
何尝不是一位帅哥。
据说,这种牛郎妆造对标的是漫画主角。想在施行中营造漫画主角出场的氛围。
然而90年代的漫画发型还好说,些许相比日常。
00年以后的漫画,那只可说谁学谁灾祸。
同为牛郎题材的《樱兰高校须眉公关部》真东说念主化后,贵令郎集体降格土狗。
原因正在于一头过于还原的发型。
怎么把漫画头剪出高档感,绝对是门大知识,而绝大多量自学成才的牛郎显然并不具备这种智力。
连真东说念主漫画影视化都有可能翻车,遑论牛郎自家妆造。
底下这四位,是施行中女扮男装的“男装牛郎”,其中蓝衣密斯想要的简略是下图电视剧中的可人后果。截止嘛,有目共见。
《我采取了牛郎俱乐部》
于是,00年代,通盘牛郎业迎来妆造的至暗时刻:
10分姿色剩不下5分,更别提那些蓝本便仪表平平的东说念主。
10年代,这股子非主流劲儿略略抵制,发型深广裁减。
但影响仍然长远。
直到疫情后,一些牛郎运行师法韩国艺东说念主,重回清亮妆造、尝试赋闲服装,牛郎的颜值才稍有回春之势。
2023年销售额破亿的几位上位选手
可见基础底细如故阿谁基础底细,但怎么捯饬决定了颜值的上限,也决定了下限。
与其说,是牛郎变丑了,不如说是牛郎迷失在了一种额外的审好意思之中。
而这种审好意思,恰是他们的购买者,女性宾客所决定的。
作为女性消耗的男色商品,牛郎的外貌就像某种女性逸想的投影。
不外不是性的对象,而是爱的对象。
以己度东说念主,你随契机认为牛郎店的主要主顾会是富婆阔太,不外实质上,牛郎店70-80%的客户是相似从事习惯业的女性。
法律措施,习惯店原则上要在12点前实现买卖,但牛郎店往往会悄悄买卖到后深宵,因为习惯女要在前深宵放工后才能光临。
她们来自辣妹酒吧、soap land,形形色色的情色形式,为男性宾客提供服务拿到丰厚的报恩后,再去牛郎店购买爱情。
《未来,我会成为谁的女友》
卖身买爱,听起来确实离谱,但密斯们甘之如饴,她们中好多东说念主,都是为了能够长久职守牛郎店的高消耗而自觉入行:
“作念那些事我很不欢喜,然而作念了就会有钱,有了钱,就可以去买我方想要的东西。我想要什么呢?我想了又想,竟然如故想要买到笑脸吧,是以我决定把钱带去何处。”
关于这些些许有些原生家庭可怜的离群女孩来说,牛郎店是一个详情之地,详情能够买到被爱的嗅觉,即使那只是一瓶天价香槟保管的几个小时幻象。
《未来,我会成为谁的女友》
因此,与其说牛郎造型是源自自身对好意思的解析,不如说,是响应了女客对爱情对象的需求。
四房色播他们需要塑造出一具值得寄存恋慕的体格。
但什么是女宾客需要的呢?谜底很难详情,不外敬佩不是“须眉气概”。
不只是在牛郎界,在日本主流社会,乃至全寰宇,新千年的男性审好意思都是一段“须眉气概腐朽史”。
昭和时期,最受深爱的莫过于魁伟犬子,代表东说念主物高仓健。到了1990年代的平成时期,方丈的就酿成了杰尼斯系花好意思男。
再到令和时期确当下,木村拓哉式的帅气都有些过于硬朗了。日媒modlepress票选2023年度“最想成为的男星脸”,上榜男性险些皆备偏向中性气质。
榜首八木勇征更是牝牡莫辨、宛若好女,要找一个词儿来描绘,最适宜的简略是“漂亮”。
牝牡莫辨、宛若好女,认为首,榜上知名的男星,险些都偏向中性气质。
明星中须眉气概的腐朽,与女性参与责任的比例高涨高度吻合。
从1985年到2022年,日本干事东说念主口中的女性比例从39.7%攀升到了44.9%,男女间的薪资互异也逐年减弱。
换句话说,能够我方挣钱我方花的女性越来越多,而这样的她们并不深爱须眉气概。
主流寰宇尚且如斯,更不要提牛郎业界。
毕竟在牛郎店中,牛郎被消耗、被应用、被购买,生感性别自然为男,在这方小寰宇的权柄酌量中,地位却是女性变装。
正如《大明宫词》中,武则天濒临男宠的哭闹所说:“一个男东说念主,只须你把他放进女东说念主的处境里,他就会酿成一个女东说念主。”
宾客不肯把爱情寄存给睾酮浓渡过高的男性。但不发扬“须眉气概”,一个男东说念主该怎么构建我方的魔力?
21世纪头个十年,鲜肉学方兴未已,还莫得哪门课程会指引男性怎么作念一个绕开“须眉气概”的帅哥。
截止便是,咱们发现,摸着石头过河的牛郎中,越来越流行中长发、整形和浓妆。
男性的身材里融入照旧代表女性的性别标识,或有意或意外,牛郎运行饰演“女东说念主的女东说念主”。
《未来,我会成为谁的女友》
但说走向中性化意味着牛郎完全雌伏于女东说念主身下,也不尽然。
因为不少深陷爱恋的女客反倒心爱主动出让权柄。
明明是消耗者,却专爱以追星般的奉献精神把牛郎捧上神坛。卑微地匍匐在神座下,把贫窭赚来的巨款毫无保留地添进爱东说念主“年销X亿”的丰烈伟绩。
是以当有东说念主豪掷香槟塔时,常常能听到牛郎用一种相当奇怪的方式说念谢,不是“感谢爱我”,而是:“谢谢你很发奋。”
谢谢你发奋责任,让我能开香槟。
《未来,我会成为谁的女友》
在倒置施行的权柄酌量中,牛郎与宾客还在玩着男性方丈的过家家游戏。
说来可笑,牛郎店有个不可文的常规:宾客消耗,常常要由牛郎先行买单。
情理是,每个宾客都是宝贵的“公主”,没道理和男东说念主出来玩,还要女孩子付费。
但自然,这钱终究如故要由女孩子来付,只不外酿成付给担当牛郎。只不外倒了通盘手,维系了“常常寰宇”的虚像。
牛郎所处的,便是这样一个性别解析乌有、脆弱且多变的无言境地。
而他们长达近二十年的土味造型,从某种趣味趣味上来说,亦然这种境地的倒影。
实在很非主流,因为他们确然不在主流之中。
二十年前,主流社会中,很难找到一种既有的男性形象可以抒发他们的身份、地位和处境。于是在自我放飞的路上,牛郎们越跑越离谱。
而疫情后,师法韩国偶像的一波牛郎颜值回春,大抵也并非瞬息的审好意思水平拔升。只不外,当“偶像”与“我推文化”崛起,这种与俱乐部有几分访佛的权柄酌量,让牛郎终于找到可资鉴戒的对象。
衣饰与造型,是最节略的外皮,但恰是它们,勾画出东说念主的社会综合,反应着时间的晴雨。
身处山中的牛郎未必晓得风俗变化的趣味趣味,但关于渴慕追念主流的每个东说念主来说,潮流流向的地点痴汉十人队,便是岸的标的。